對話

　　同濟大學可持續發展與管理研究所所長諸大建：

　　以公共服務均等化 深化“廣佛同城”效應

　　隨著城鎮化發展到一定階段，區域合作已成為城市發展的重要戰略之一。自2008年底，國家批復同意實施《珠三角地區改革發展規劃綱要》，廣佛同城化正式由區域合作上升為國家戰略。7年時光飛逝，廣佛同城化已從交通、環保深入到產業協作、規劃共融等多個領域。

　　今年10月，廣州與佛山確定將“五眼橋——滘口”和“三山——東沙”兩大同城化合作示范區建設成為重點。示范區的確立對于推動“廣佛同城”有何意義？未來，兩地同城化如何深入開展？為此，記者專訪了同濟大學可持續發展與管理研究所所長諸大建。在他看來，推動廣佛同城的關鍵是提升區域公共服務均等化。在此基礎上，兩地應主動打破行政壁壘，形成協同分工的運行機制，以實現互利雙贏。

　　記者：當下，區域一體化正逐步成為城市發展的重要戰略之一。對于廣佛兩地而言，兩地推動實施同城化已7年，在交通、環保等方面成效初顯。在你看來，接下來“廣佛同城”該如何進一步發展？

　　諸大建：現在大家都在提“一體化”概念，包括“廣佛同城”也是一體化的具體體現。究竟什么是一體化？

　　有人認為，“一體化”意味著基礎設施均等化，就像撒胡椒面一樣建造基礎設施，以實現空間均衡。我認為，這種做法與“城市化”的本意是背道而馳的。

　　在我看來，“世界是平的，城市是尖的”，即一個城市單位土地GDP有多高、單位土地人口質量有多高，這個是城市之間的競爭，也就意味著城市是“立體”的。而這種提法，也符合“城市化”規模經濟的內容體現。

　　所以，“一體化”不能單純理解為區域基礎設施的均等化，而應是區域公共服務的均等化。例如，現在都在提“珠三角一體化”，雖然目前我們不能要求清遠、肇慶的人均GDP與佛山一樣，但三地市民得到的教育、醫療等公共服務能否一樣，這是一體化的重要之處。

　　“廣佛同城”已推進多年，據我觀察，目前成效主要體現在基礎設施建設等方面，仍不夠深入。然而，同城效應的根本要害并不在于，市民在兩地享受的基礎設施一樣。反過來，佛山應該提高本地的生活便利性，使其便利程度趨近、甚至趨同于廣州，這樣才能真正實現同城效應。

　　具體而言，如果市民感覺在佛山享受教育、醫療等資源，比去廣州更方便，這時候才叫同城效應。同城效應根本在于生活質量的“同城”，而不是兩地在某種物理的、基礎設施等方面上“排排坐”。

　　記者：今年，廣州與佛山確定將“五眼橋——滘口”和“三山——東沙”兩大同城化合作示范區建設成為重點。示范區的確立對于推動“廣佛同城”有何意義？這種模式能否在全國得到復制、推廣？

　　諸大建：此次廣佛兩地在銜接地區共建示范區，就是運用“TOD”（以公共交通為導向的開發）模式，這個非常有意義。這與上海洋山深水港的案例有些相似。深水港地理位置處于杭州灣口外的浙江省嵊泗崎嶇列島，但它是由上海出資建造。動工之前，上海與浙江兩地進行商討，最終達成了合作，符合雙方的利益需求。

　　我認為，同樣是推動“一體化”，珠三角地區比長三角地區更有優勢。因為珠三角打造“一體化”，核心城市都屬于廣東省。而長三角打造“一體化”，核心城市跨越多個省區。之所以“長三角一體化”能取得成果，源于該地區的文化近源性。

　　現在，廣佛兩地共建同城化合作示范區，這個意義重大。在我看來，在兩地邊界地區，一定要采取“同建”的方式。如果不是“同建”，就會形成“三不管”的局面。現在廣佛兩地同建示范區，同樣牽涉到雙方如何主動打破自己的行政壁壘，如何滿足各自的利益需求，實現雙贏等問題。這需要兩地反復磋商，最終形成雙方都滿意的運行機制，這是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。如果這個問題解決了，同城化合作示范區就可為全國提供可復制的經驗。

　　記者：隨著高鐵等軌道交通的不斷完善，珠三角與港澳、桂黔等地區的關系更為緊密。你如何評價高鐵對重構中國區域經濟版圖的作用？

　　諸大建：在研究城市發展的領域中，有一條“諾瑟姆曲線”，它將城鎮化分為三個階段。第一個階段，城市人口占比達到30%，這一階段我們需要提高城市的土地生產率或經濟密度，使得公共服務在中心地區集中，這就類似于佛山提出的“強中心”戰略；第二個階段，城市人口占比達到50%，這一階段我們需要縮短空間距離，提升勞動力靠近經濟的機會。這也是目前中國大力發展交通體系，特別是軌道交通體系的原因，這能讓城市發展變成“多中心組團”的模式。第三個階段，城市人口占比達到70%，這時候需要我們減少分割，共享城市的經濟社會福利。也就是說，經過第二階段交通體系的完善，我們進一步實現區域內公共服務的均等化。目前，包括佛山在內，中國大多數城市仍處于第二階段。

　　有研究表明，2030年中國城市化水平基本達到70%。那么，這70%的城市化由誰引導呢？我認為，屆時高鐵將成為引導中國發展的重要力量，而TOD模式也將成為未來10年、20年的主要發展模式。

　　以珠三角為例，廣佛肇城際鐵路即將通車，肇慶到廣州只需要一小時。隨著珠三角地區的城際鐵路不斷完善，珠三角城市之間的凝合力也將不斷增強。當然，地區的發展不能單純依靠交通，應該圍繞交通建設，在周邊打造商業、居住等多種配套設施。